麻团团团团

有“活到爆”结尾的《莫扎特传》(电影剧情改写)

      莫扎特恢复意识时发现已在床上。他口干舌燥,却说不出一句话;他想支撑着起身,却没有一丝力气。屋里很暖和,炉内烧着柴火,床头点着油灯,几乎让他再次昏昏入眠。


    《魔笛》开场前夜他在酒馆中度过,高浓度的酒精让他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可笑的曲子上,他莫扎特,何时竟沦落到这般境地?!过度自信让他失去朝廷的位置,不善言辞也让他屡次丢了工作,他已几乎身无分文了。他真像街坊们谈得那样不在意吗?不,他需要钱。为支撑这个家,为了生活,他不得不接受这些要求,甚至跟“魔鬼”做了交易。

      大幕拉开,一切看似都顺利进行。其实莫扎特只是机械地指挥着,身子一阵阵发冷,头也间歇性地发懵——“坚持住,还有三首曲子…两首…一首。”莫扎特在心里默念着,然而身体早已处于崩溃的边缘。但是,夜后咏叹调最后一个尾音刚落,莫扎特还是倒下了。不是体力耗尽,而是他恍惚中见到死神临近,通体漆黑,同父亲化妆舞会的着装如出一辙。他只是远远地勾手,莫扎特的灵魂即随之而去。剧院乱成一团,但沃尔夫冈已经听不到了。


      虽然此时的莫扎特想继续安睡,但另一个意识提醒着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未做。“康斯坦斯…”他哑着嗓子呼唤着,但久未得到回应。“咳咳…康…康斯坦斯…”莫扎特咳嗽起来,再次呼唤着爱妻,而回应却来自他意想不到的人——“你醒了。”那是萨列里的声音。“安东尼奥,您来了?”莫扎特挣扎着撑起半个身子,果然萨列里就坐在自己对面,表情还是惯常地严肃。“萨大师…”莫扎特因刚才的失态而发窘,尽量把嗓音调整到了正常状态,“是您送我回来的吗…?给您添麻烦了。“但萨列里却未用客套话回应,而是问他妻子去了哪里,关切的语气就像…一位老友。莫扎特这才想起清晨妻子留下的信,费力地挤出一丝微笑:“她身体不舒服,外出休养了。”萨列里不置可否地笑笑,没有继续追问。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交谈,莫扎特担心是那位催稿的魔鬼,随即请萨列里替他向门外之人祈求再宽限几日。但他哪里知道,萨列里正是此事的始作俑者。


      “他希望您明早能把曲子初稿交给他。”萨列里拿着《魔笛》剧组的报酬,向莫扎特说道。莫扎特苦笑着靠在床头,仿佛听信了命运般喃喃自语:“我就知道,果然如此。” “我能帮您做些什么吗?”萨列里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。若在平时,莫扎特可能会稍显犹豫,但现在听来却如救命稻草般重要。他明白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,而萨列里正是能帮助自己的人。“如果您愿意的话…”沃尔夫冈向对面的人微微颔首,“那就拜托您了。”


      萨列里的思维其实很混乱,他的主要精力都集中于记录莫扎特口述的每一个音符,确保每个和弦都如他的缔造者所愿。但随着时间的推移,不安和内疚渐渐占据了他的心。

      一直以来,他都过于自我。小时候阻碍他学音乐的父亲去世了,他在心里庆幸是上帝的安排;如愿做了皇帝的老师,这让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上帝的宠儿。直到莫扎特闯入了自己的生活,打碎了他“唯一”的镜像。这位放浪不羁的骄傲青年,却宛如上天派来的天使。指尖流出的旋律几乎浑然天成,即便修改一个小节都会使整部曲子哑然失色。刚来就抢了自己的风头,那可是他多年累积的造诣啊。他自然很愤怒,怨上帝眷顾了别人,奚落了自己。于是他开始在背后做手脚。表面上以长者的姿态做足关怀,其实却从未伸出过援手,甚至伙同罗森博格一干奸佞制造难堪,为的是逼莫扎特离开维也纳,让宫廷重新恢复成他“专属”的净土。

      但他错了,莫扎特的意志力和坚韧劲儿远远超出他的想象。维也纳也是莫扎特的心灵归属地,即使再艰难也不愿离开。多重打击折磨着莫扎特,他唯有借酒消愁,在迷糊中获取更多作曲灵感——他不再考虑赞誉,只想换取报酬供家人活下来。也是在此时,萨列里谋划了索命安魂曲。但目睹莫扎特倒下,他担心死神来得太快,安魂曲还没完成,怎能让莫扎特“安心”地走?但当他终于见证了莫扎特在作曲上的天赋,他却越来越自责——是自己扼杀了这位天使,加速了他的死亡。他这时才意识到上帝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,自私的是自己——恶果却已无法挽回了。


      萨列里心如刀绞之时,莫扎特却在体会从未体验过的快乐。给“自己”写安魂曲听上去虽然过于讽刺,但能与和自己灵魂相通的人共事又是多么舒畅!他只需提个调名,对方就能领悟到他后续的旋律——简直可遇而不可求!宫廷第一次相遇,他就被对方眼中透出的气质所吸引,虽然后续一系列的接触动摇了他些许的执念,但依旧相信萨列里是最懂他的人——只是没料到他们居然能契合到这个地步!小小的房间似乎坐拥了千军万马,他二人仿佛位于顶级剧院正中央,盛大的交响乐合奏出一曲宏大壮丽的史诗!


      然而,与之内心形成鲜明对比的是,莫扎特的身体正如摧枯拉朽般衰弱…重疾缠身,他却无暇顾及。他的心中只有音乐,却未曾意识到精力早已油尽灯枯。

      旋律渐渐接近高潮,而他的视力却在逐步减退。起初只是有些模糊,与全身的无力感相比,太过不值一提,因此他并未在意;当“地狱之火”燃起,他本应窥到更深远的魂灵,但事实却是堕向黑暗。莫扎特尽可能地睁大眼睛,想要追寻更明亮的光芒,却是徒劳的。“安东尼奥,给灯再添点油吧。”他轻声向友人建议着。“油是满的,你是不是太累了?要休息一会儿吗。”萨列里的声音在屋中回荡着,仿佛飘渺而真实的梦。“没事,我们继续吧。”莫扎特摇摇头,想要将眼前的迷雾驱散,可是没有任何效果。他再次微笑了,既然死神催促地这么急,不如与其抗争一次。“这节最后加上低音提琴吧。”莫扎特联想到一叶扁舟驶进波涛汹涌的海浪,而低音提琴正如稳固的礁石,将翻滚而来的波涛挡在身前,协助扁舟安然无恙地驶向彼岸。

        随着时间的推移,莫扎特的视力逐渐衰退,几近看不清萨列里誊写音符的手指…与此同时,安魂曲的旋律却愈发清晰,交响乐的奏鸣也更加地洪亮雄壮。最后,他已看不清手指的轮廓,只能感应到仿佛远处有一道柔和的微光。这一刻,他胆怯了。作曲的思维也随之停顿,取而代之的是微弱的呼唤,那也是他对即将到来的死亡那最后一点儿抗拒。


       “安东尼奥。”


       他庆幸自己的触觉和听觉还没有消失。他清晰地听到萨列里那关切的回应。紧接着,他向虚空伸出的手已被有力且温暖的手掌握住——那是生命的温度。萨列里紧紧握住了莫扎特伸出的手,给予了伙伴最后的安全感。

     “我在这儿。”他不由自主地回应着莫扎特的呼唤,既是对其需求的回馈,也是对自己罪责的反省。“您休息一会儿吧。”他再次向莫扎特建议道。此时此刻,他只希望上帝留这位天使在人间多待一会儿,他还有许多话没能说出口。不求原谅,只求心安。

     “还好有你在。”莫扎特笑了,甚至露出了两只调皮的虎牙,“谢谢您帮我完成了祂。” 萨列里低垂着头,眼角噙着泪,但仍硬生生忍住了,“在您困苦之时我没能伸出援手,今日能够协助您,是我的荣幸。” 莫扎特已经虚弱得快要说不出话了,只能稍稍用力地回握对方的手。意识已快要脱离身体,只有这只手作为天堂与人世的纽带,将二人紧密相扣。


    “沃菲…睡一会儿吧。”

     “不,我想再看看您。”沃尔夫冈眼睛始终半睁着,虽然眼前早已漆黑一片,但他知道萨列里就在自己身边——他担心一旦闭眼,就是永别。

     “我一直以为您不喜欢我…看来是我钻了牛角尖。请您原谅。”莫扎特的声音越来越低,在最后一个尾音吐出之前,绝了生息。


    “该说抱歉的是我,一直都是。”


     萨列里流干了最后一滴泪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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